（中国社会科学网 2022年03月11日）

2014年的“俄乌危机”，最终以俄罗斯实际控制该地区告终。时隔八年，俄乌冲突再起。不过此番冲突的程度和范围已今非昔比，不仅涉及乌克兰以第聂伯河为界的乌西部和乌东部，这两个地区背靠的欧美和俄罗斯更是深层次地卷入该冲突。而随着冲突的日渐升级，欧美祭出的对俄制裁也愈加升级。限于篇幅，本文仅论述金融制裁中金融工具SWIFT的“武器化”和“双刃剑性”。

SWIFT即“环球银行间金融通信协会”支付系统，是十分简便、快捷的国际银行间支付方式。SWIFT是一种金融工具，本身并不具备过多的政治属性。但近年来，在越来越多的地缘政治争端中，金融工具被日趋“工具化”。例如SWIFT这样一个单纯的金融专业工具，也已被西方国家作为一个重要的制裁手段，而广泛地被应用到越来越多的政治纷争之中。

首先，我们需要充分认识到金融工具其实有其自身属性和运行规律，SWIFT更是如此。之所以数量如此庞大的各国金融机构都愿意参与SWIFT，是由于与传统的农业社会和“前工业社会”不同，如今的“后工业社会”“信息社会”“数字社会”抑或“智慧社会”，其生存的基础便是从最初村落之间的简单往来发展到当下四通八达的全球“互联互通”。金融更是如此。国际金融凭借其复杂的各类金融工具，将“地球村”连接在一起。

而此种演变，实为不可逆。笔者曾在巴黎索邦大学金融专业任教并在多家国际金融机构兼职，从既往接触的诸多案例中深切地体会到，过多地将金融工具“政治化”和“武器化”，最终收效甚微，有的甚至适得其反。一个重要的缘由，恰在于例如SWIFT这样的全球金融工具演变的“不可逆性”。

随着俄军在乌克兰的推进，西方对俄的经济和金融制裁也愈加升级，俄罗斯部分银行将被禁用SWIFT国际结算体系。2月28日，美国财政部宣布冻结俄罗斯中央银行在美资产，禁止美国人与俄罗斯中央银行、俄罗斯联邦国家财富基金和俄财政部进行交易；也就是说，俄罗斯中央银行在美境内的资产或由美国人控制的资产将全部被冻结。同一天，英国财政部及英央行会同美国和欧盟对俄罗斯中央银行实施制裁，禁止往来交易。法国也宣布冻结俄央行在法全部资产。

殊不知任何一样金融工具都是一把锋利的“双刃剑”，SWFIT更是如此。正如上文所述，西方仅对“部分俄罗斯银行”动用SWIFT工具。为何并非“全部俄罗斯银行”？理由很简单，欧洲国家、缺乏完全切断俄金融体系与外界联系的强烈意愿，毕竟美欧双方对俄能源的依赖度迥异。尽管美国对俄罗斯在能源上的依赖度并不高——根据最新的统计数据，美国几乎不进口任何俄罗斯的天然气，美国的石油和石油产品也仅有8%源自俄罗斯，但欧盟以去年为例，仍有大约45%的天然气来自俄罗斯，后者还是欧洲最大的石油供应国。

作为欧盟的两大“轴心”，德法两国对俄能源的依赖度不容乐观。德国是欧洲最大的经济体，其一半以上的天然气和30%以上的原油供应和50%以上的煤炭进口均源自俄罗斯。法国尽管号称世界“核能大国”，其大部分电力来自核能不假，但仍依赖俄罗斯满足其化石燃料需求。至于其他欧洲小规模经济体例如爱沙尼亚、波兰、斯洛伐克和芬兰，其75%以上的石油进口均来自俄罗斯。而随着德国和其他欧洲国家计划逐步淘汰核电和煤电，此种对俄依赖度无疑将有增无减。

反观当地时间3月2日官方公报，欧盟决定禁止七家俄罗斯银行使用SWIFT系统。这里既有俄国有银行也有私人银行，其业务覆盖信贷、外汇、结算和投资等领域。而俄罗斯联邦储蓄银行居然不在其列，要知道该银行可是俄罗斯最大的国有商业银行。其总资产高达39万亿卢布，是在制裁之列的俄外贸银行的两倍之多。另外，俄罗斯第三大银行——俄天然气工业银行业也不在制裁之列。

不难发现，欧美国家动用SWIFT进行制裁时，也是具有投鼠忌器的心理，凸显的恰是该金融工具的“双刃剑性”以及欧美决策者的虚伪性。之所以说“虚伪性”，首先由于上文所述的欧美对俄能源依赖度迥异、美国不能忽视欧洲盟友的能源需求；其次由于这些年以法国为代表的欧盟高举世界环保大旗，在放弃传统能源的道路上“大跃进”，俨然成为世界“绿能”的道德高地，但迄今无论风能还是光能抑或氢能，均尚未具备完全替代传统能源的能力。加之欧美国家在疫情防控方面总体不力，近年经济又一直处于困境尤其通胀居高不下。美国当政者带头铤而走险，急于将国内的危机转嫁到国际事务上来。

这也是为何美国对俄制裁虚张声势的加剧——3月8日，拜登总统宣布禁止美国进口俄罗斯能源，包括禁止进口俄罗斯原油和某些石油产品、液化天然气和煤炭，禁止美国对俄罗斯能源部门的新投资，禁止美国人资助或支持在俄罗斯投资能源公司等措施，英国为了顾全美国面子，仅暂时宣布计划在今年年底前停止进口俄罗斯石油和相应石油产品，却尚未宣布是否停止从俄罗斯进口天然气；至于对同一日欧盟委员会关于欧盟国家今年削减2/3从俄罗斯进口天然气的提议，德国、荷兰等国明确表示坚决反对。欧美对俄制裁工具的“双刃剑性”及其决策者的虚伪性，再次可见一斑。